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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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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太辛苦了。明明是彼此喜歡的兩個人,卻各自都把心思包了一層又一層,都差點看不到了。真的,我只能說到這份上了。”菲菲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看著眼前的菲菲,突然無比陌生又無比可愛起來。

☆、第 15 章

自從鼓山山頂一席談話,高中我就很少再見到菲菲。

省城與我這個小城鎮相距300多公裏。大家各自一方,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可能都不想打擾對方。偶爾想起她,我都會想在人潮擁擠、繁華時尚的省城她是不是已經又找到了新的樂趣,新的喜歡對象,還是仍在黯然傷神,放不下顧新恒?

偶爾那麽一兩次她來找我,不是急匆匆見一面,蜻蜓點水般聊一下,就走了;就是一大幫子同學的聚會,單獨根本說不上幾句話。留下最深印象的是每次她來找我,一身的行頭越來越時尚。剛開始只是頭發、衣服、摩托車時尚亮麗,不久是剛上市的磚頭大的大哥大手提電話,接著是最新款最流行的諾基亞手機。而我那時連見都沒見過、摸都沒摸過。

我們都竭力避開顧新恒的話題,看得出來,她對於顧新恒還是難以釋懷,對於我和顧新恒的話題似乎想知道又怕知道。

盡管我與顧新恒一直沒有什麽實質的關系,盡管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和顧新恒一直沒有成為男女朋友,但我也不想多說什麽,解釋什麽。有些事情,語言都是無能為力的。要走出來,只能靠自己,靠時間的力量。

自從那天晚上,我和顧新恒也一切都變了,但又好像一切都沒變。

我在學校依舊受到羅峰等他的死黨超好友待遇,我知道羅峰是受他所托,可是越是這樣,我們之間那座大山就越不可逾越。

他依舊時不時或是托人或是直接郵寄給我一些高城中學的學習資料,盡管高二文理分班後,他選擇了理科班,而我選擇了文科,我們學習重點不同了,都不知道這些資料他是從哪裏搞來的。我的歷史、語文成績在班級一騎絕塵,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數學上高中後幾乎沒及格過,化學、物理、生物、地理無不一塌糊塗,每次成績出來都讓我覺得慘絕人寰,讓人覺得怎麽有人的文科成績和理科成績能夠天與地般的差距,簡直太侮辱鼓山中學理科老師的諄諄教誨了。

幸虧只需要會考,勉勉強強拿到了畢業證。聽說顧新恒的理科成績在年級一直鶴立雞群。我心想,看吧,我們連讀書文理科的喜好都截然相反,如此不同質地的人,註定我們無緣無份。

我們的見面次數屈指可數,幾乎都依靠同學組局,依靠菲菲放假回家把我們拉出來,一大幫子小學的、初中的、高中的聚在一起。

周奕民的事情公開後,我們根本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當作毫不發生過,可以毫不在意,毫不受影響地交往。哪怕就是隔著幾個人,我感覺我們都像隔著萬水千山。盡管我知道無論如何,我和周奕民的關系都不會超越朋友的範疇。

可是這麽多年的一位發小,在我身上竟然用了這麽多的心思,最後卻抱憾溘然而逝。而這個遺憾因我造成。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憾。

我陷進了深深的愧疚感和沮喪感之中。而顧新恒我猜他絕沒有比我好半點。多少年來,他們都是形影不離的死黨。以我對他的理解,無論我和周奕民有沒有那層關系,他已經不能再越雷池半步。認識到這點,我傷心無比,可是誰人能和逝者計較?我們都已回不到過去了。

那天晚上後,顧新恒曾單獨來找過我一次,說是找我一起去看望生病的張妍。張妍是我們小學的好朋友,她爸爸原是鼓山中學的老師,對她要求特別嚴,期望特別高,輕易不給她出來玩。張妍唯一能夠容易點出來玩的,就是和她爸爸說找我玩。因為他爸爸覺得我成績好,再怎麽玩也放心。

也就這樣,小學裏張妍也就我、顧新恒等少數幾個談得來玩一起的好朋友。後來初中不久,隨著她爸爸調到高城一中,張妍也轉學到高城一中讀書,一直到高中,我們來往也就漸漸少了。也不知道顧新恒從哪裏知道她生病了。

一聽到這個消息,我毫不猶豫地跟著他上了去縣城的公交車。在人流稀疏的公交車上,等我們自然而然地挨著坐下來後,才發現不對勁,兩人竟不知能聊點什麽。一直去到張妍家,看望完張妍,再坐公交車回鼓山,以致我們告別,好像都說不到幾句話。

在我們都還稚嫩的青春雨季裏,我們都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去處理這麽棘手的問題,去無視那個血淋淋的事實,去跨過那迷霧重重的情感大山。我們只能各自暗自舔著自己的傷口,默默成長,默默前行,任由歲月的河流把我們帶到遠方,帶到我們也不知道的未來。

幸虧學習的壓力、高考的壓力是我們無法逃離的強力磁場,緊緊地把我們的主要精力吸引過去,一點一滴地銷蝕著我們學習之外的心思,那種無關學習的內心的灼痛感,在強大的高考壓力面前毫不留情地被漸漸絞殺。

歷經三年1000多個日夜的奮鬥拼搏,歷經高三一年多幾乎頭懸梁錐刺股般的題海覆習,歷經100多天幾乎是沒日沒夜日夜黑白顛倒的投入沖刺,我們又愛又恨、既想快點到來又怕它到來的高考終於還是到來了。

我興奮又焦慮。

三年前,我幾乎沒想到自己要經歷這一遭。從堂堂的最好的中學掉回最差的中學就讀,還有比這更讓人無地自容的嗎,還有臉繼續讀下去嗎。我幾乎要放棄讀高中了,可是不也就這樣過來了。

三年來,沒少聽三姑六婆的冷嘲熱諷。

記得一位遠房親戚,當著我的面,故意調門提得老高:女孩子就是不行,你看李家那個女兒,小學成績多好,初中後還不就是一般般,從重點中學跌回了鼓山中學啊,從來沒見人這樣讀書的,想著還能考大學?女孩子人家,讀那麽多書有什麽用,還不如早點出來賺錢嫁人。現在,我要讓那些冷嘲熱諷見鬼去吧。

課室裏靜得能聽到每個人的呼吸聲,窗外卻是一片明媚的人間四月天景象。我筆下飛快地作答著,偶爾擡頭發現其他同學也是在奮筆疾書,趕緊更加認真地作答,檢查自己的試卷,再檢查自己的試卷……

查成績的時候,爸媽比我還緊張。

直到明確知道我的分數考上了一本,還是全鼓山中學高考生中少有的幾個一本學生,我媽才和我說:我考試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夢到一輛汽車嗖嗖地開過來停在好多學生旁邊,但只把我接上了車,嗖嗖地又開走。她有點得意地告訴我,就知道我一定能考上大學。我不以為然,可是能夠讓她如願以償,感到如釋重負。

為了減輕家裏負擔,我本來非常想到外省讀書的,最終還是選擇了離家近的江海市江海大學文學院中文專業。

很快錄取通知書下來了,很快暑期結束,要去大學正式報到入學。

送我上大學前一天,爸媽特意在家做了一大桌好菜,把親近的親戚朋友和周邊鄰居都請來吃了飯。大家相互高興著,恭喜著,恭維著,祝福著,我們家少有的熱鬧非凡。

爸媽那種由衷的高興勁和自豪感,讓我突然意識到一些什麽。

我想起三年前中考知道分數的那些天家裏沈悶的氣氛,想起那天晚上無意聽到的他們的談話,想起這些年由於我讀高中家裏的經濟壓力。這些年,他們遭受的白眼和冷嘲熱諷應該不會少於我吧,背負的壓力更甚於我吧。他們一句話也沒和我說,而我竟然也一直沒有察覺,一直到現在才感覺點點滴滴。

對不起,爸爸媽媽,這些年讓你們操心了;很高興,爸爸媽媽,女兒終於沒有讓你們失望。

☆、第 16 章

江海市是離省城廣州市百來公裏的一個珠三角城市,以華僑人數全國最多著稱。

江海大學位居江海市西南部,是一個建校才十來年的小鮮肉高校。一河兩岸,將學校自動分為河東河西校區。甫入學校,最明顯的是一幢幢高樓大廈幾乎都是以某某捐款人命名的。上面的好些名字,以前我都是只在報紙上電視上見過,沒想到現在這麽近距離的擺在我眼前,讓我感覺就是這個大人物站在我眼前一樣倍感自豪。

學校面積大,建築新凈,環境綠化好,住宿條件佳。來自五湖四海的老師和學生們,在南方的艷陽映照下,似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笑容,人和環境一樣生機勃勃。我喜歡這種恣意生長的環境。走在校園裏面,感覺高樓大廈是自由挺拔的,花草樹木是自在盛開的,宿舍的鍋碗瓢盆也是歡樂無拘的,連寬敞的階梯式教室也一派開放自由的味道。

新的大學新的同學新的老師新的環境,甩開了高考沈重的負擔,甩開了父母啰嗦的叮嚀,一切似乎都顯得異常美好,特別自在。

但在能享受這些之前,我們還得先過一關——軍訓。

江大把新生軍訓搞得特別隆重,特別認真,特別細致。請來的教官是駐地的南海艦隊海軍。不知是不之前這些兵哥哥就領略過我們大學新生嬌滴滴的壞毛病,對我們這屆要求特別嚴。

每天天還蒙蒙亮的,就要被舍長吹著哨子催起床,經過反覆訓練被子被嚴格要求疊成豆腐塊,宿舍鍋碗瓢盆等所有的東西也都要一一直線擺放整齊——這些所有的集合前的動作還得在起床洗漱的10分鐘內完成。等所有這些擺放完畢,排著隊去飯堂,領早餐,限定時間內吃完早餐,然後再排著隊被拉到操場上,進行除一日三餐兩覺外的準軍事訓練。

9月的南國,還是艷陽高照,太陽毒辣。穿著松垮垮又質量不佳的軍服,時時刻刻得像石柱子一樣挺直身子在操場上練正步、操齊步,身子衰弱點的幾乎沒有暈倒。而我很不幸就是那種缺乏運動細胞的人,初中高中的軍訓幾乎是混過的,體育從來排全班倒數,輪到大學軍訓逃無可逃,只有認命一次又一次地被教官罰重練,苦不堪言。

但是也有一些趣聞軼事。比如大多數的教官既年輕又英俊,尤其那挺直的腰板冷峻的神情,越是一副拒人千裏的禁欲冷漠模樣,越是成功擄走了不少情竇初開的女新生們的芳心。

據說外語學院已經有作風開放的女同學倒追教官的事情。還有整個年級的新生都撒在操場上,男的女的都是清一色的綠卡其軍大衣,大有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的架勢,絕對給不少蠢蠢欲動的少男少女們創造了天時地利的認識機會,軍訓還沒完,已經有不少男男女女走在了一起。

剛開學那段時間還有個最吸引我們的現象,就是到處都是各種學生社團鋪天蓋地的招兵買馬廣告,各個不同社團擺的攤子幾乎擠滿了寬敞的教學主樓廣場的道路兩旁,一直延伸到學生宿舍,有的還不遺餘力在大聲吆喝吶喊,有興趣愛好的我們的新生同學都跑去湊熱鬧。

在人氣爆棚的校報記者團面前,我站在旁邊等了好久還是不見人潮稍微消減,想擠進去遞份簡歷不到一分鐘就被擠到了最外面,一直擠到人員稀稀疏疏的校團委宣傳部的攤子前。

同鄉師兄一定是正愁沒人報名,立馬看中了我,發揮起他天花亂墜的說人本領:校團委宣傳部是個有非常廣闊舞臺的社團,來了你一定能夠得到在別的社團得不到的鍛煉,一定能夠發揮你的特長。沒說幾句話就要過我的簡歷,讓我填表,然後告訴我招我了,下周星期二下午下課後直接過去報到。

星期二到了校團委宣傳部報到值班我才知道,它主管著全校學生社團,大凡本學校學生社團的活動廣告、活動安排全都得到它那備案、審批才能見眾,責任重大,工作量大,事項瑣碎,所以不待喜歡熱熱鬧鬧的新生喜歡。雖然它還主編著除校報外全校最重要的兩份學生讀物,一份《玫瑰園》雜志,一份《流沙河》報紙,是文藝青年喜歡投奔的去處。

玫瑰園是學校靠近女生宿舍後面的一大片空地,以種植玫瑰為主,是學校主要的一個景點,毫無例外也是學生情侶約會的熱門地方。

流沙河就是橫跨學校南北、串起學校東西的河流。平時不少劃艇學會的學生在河裏訓練,沿河風光帶更是全校學生約會、鍛煉、讀書學習好去處。

校團委宣傳部招人不熱門,但奇怪的卻是各種人等來來往往最多的社團,不僅每天都看到一撥又一撥的社團要過來,還堪稱各院各系的各種大咖雲集之地。

比如那個看走了眼招我進來的部長大人,據說是機電學院機電工程系的風雲人物,曾在全省甚至全國的機械工程操作大賽中獲獎。而躲在角落裏一直不停碼字的那個白白凈凈、高大威猛的帥哥,是我們文學院中文系有名的大才子,我們還在為高考頭懸梁錐刺股解函數背英語記歷史的時候,人家已經連出了好幾本書,拿著回報不菲的稿酬。

還有負責《流沙河》報紙的那個高高瘦瘦、小眼睛、大眼鏡的信息學院計算機系師兄社長,據說一直以一手寫覆雜編程一手寫妙筆文章自豪,號稱是左手能挑戰天下黑客、右手能媲美古今文豪、中西貫通、文理俱佳的雙棲才子。

在這種臥虎藏龍之地,像我這種理科只停留在初中水平、文科勉勉強強考得上這個一本大學、清湯掛面式的新生小姑娘,對這些大神除了有如長江之水滔滔不絕、又如黃河之水泛濫連綿的無限的崇拜之情外,當然要識趣乖乖地做好每周的值班工作,對來宣傳部要備案、要審批的各個社團熱情服務,周到細致。

軍訓快結束的前一周,菲菲竟然找到我宿舍電話打了過來。

我:餵,你好,請問找誰?

菲菲:你好,請問這裏是江大女生宿舍嗎?

我:是的,請問你找誰?

菲菲:請問這裏是不是文學院中文系李曉艾的宿舍,她在嗎?

我:李曉艾?我就是,你是……

菲菲:李曉艾,你這個王八蛋,你不是吧,一上大學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我是……

我:菲菲?好久沒聯系了,我都快認不出你的聲音了。你怎麽打電話到這裏了,你怎麽找到我的?我興奮無比又滿腹疑問。

菲菲在那頭得意地笑起來,告訴我是輾轉通過其他同學找到我家裏的電話,然後再找到我學校宿舍電話。她知道我們“十一”假前都會結束大學新生軍訓,約我上廣州相聚。

“我們小學那屆的同學讀書真是不賴,當然除了我。今年好多都考上了大學,廣州就有好幾個,珠三角其他城市包括你也有不少。別說我不仗義,我趁你們放“十一”假,全部把你們約出來團聚了。不要不給面子啊。”菲菲特別補充一句:“你知道顧新恒就在廣州讀大學吧,我第一個就找了他了,到時他也會來的。還有”,菲菲似乎遲疑了一點:“你知道他拍拖了吧。”

“顧新恒”三個字從菲菲嘴裏這麽雲淡風輕地說出來,我已經覺得詫異了,沒想到連他拍拖了的事情菲菲現在說起來好像也跟自己沒什麽關系一樣。倒是我,心裏好像被什麽撞了一下,一顆心根本是本能地緊了一下。如果菲菲在旁邊,一定看到了我的失態。

我趕緊調整自己的呼吸和語氣,極力以最平靜的口吻道:“哦,我高三之後幾乎沒和他聯系過,這些事情我還是現在聽你這麽說才知道呢。菲菲,你……”

“小艾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早就看開了,放下他了。這樣吧,電話裏說不清楚,我們相約廣州,到時多聊聊怎麽樣。”

“行,你到時告訴我聚會的具體地址。”

也就一年多沒見的菲菲,似乎變得成熟而幹練起來,說話做事幹脆利索,好像與我從來認識的那個菲菲有點不同了。

☆、第 17 章

第一次知道廣州這個名字,記得還是剛剛讀一年級的時候,爸爸教我看中國地圖,一邊指著那張中國地圖一邊不厭其煩地跟我說:上北下南左西右東,我們的國家叫中華人民共和國,首都是北京,你看,它在這裏;我們的省叫廣東省,簡稱“粵”,省會城市叫廣州,你看,它在這裏;我們的縣叫高城縣,你看,它在這裏,它旁邊這片大海就是南海,南海是太平洋的一部分,太平洋是世界上最大的海洋……我第一次知道了省城廣州這個遙遠的城市的名字。

第二次知道,是顧新恒轉學來我們班的那陣子。不出幾天菲菲把人家的背景問了個底朝天,知道了他是從小就跟著爸爸媽媽在廣州長大,還在廣州讀過幼兒園。小學實在是擠不進去,回老家讀書,然後無奈才轉來我們鼓山小學就讀。從此,廣州終於不是爸爸地圖上那麽抽象的遙遠的省會城市這樣的名字,知道了廣州是有很多路,很多車,很多人,很多高樓大廈,很多東西賣……總之什麽都多的大都市,是一年四季都很幹凈漂亮、很多外國人來的城市,當然也是顧新恒讀不了書但每年寒暑假就往這邊跑的城市……

第三次知道廣州,是我搭上風馳電掣的大客車,第一次獨自親身來到這個城市。

我擔心自己在廣州不好落腳,與陳婧聯系,厚臉皮要來蹭她宿舍。陳婧高考成績雖然沒我高分,只上了二本線,但被廣州一所實力不錯的商學院外語系錄取了,她自己感覺很滿意,我也替她高興。她比我還早接到了菲菲的通知“十一”放假聚會。原本她就只打算假期留在學校,在廣州市裏到處逛下,趁機熟悉下這個要呆四年的城市。聽說“十一”假大家要聚會,還聽說我要跑來投靠她,高興得不得了。

陳婧的學校還算好找。從省汽車站下來,轉一趟20多分鐘的公交再走一段幾分鐘的路就到了。

找到她的宿舍,她正在洗頭,濕漉漉的給我開門。看到我來了,高興得差點要擁抱我,想到自己披頭散發、水淋淋的樣子才笑嘻嘻地作罷。

與我只住四個人的寬敞明亮的宿舍相比,她那住了八個人的宿舍明顯局促擁擠好多。我在她床上找個地方坐下來一邊等她,一邊聊起來。才上大學一個多月沒見,這家夥又瘦又黑了不少。

見到我來,就像受虐待的煤炭工人見到了要伸張正義的記者,一個不停地向我吐槽學校住宿差、夥食差,軍訓的教官太嚴格,這個月把他們整慘了。

我沒有表示出半點的同情,倒是不怕被打死地表示,無限羨慕她能在廣州呆四年,大城市就是氣派非凡,繁華時尚,我那學校的小城市與廣州相比,就像小媳婦與貴婦人的距離,氣派輸得不是一截。我的由衷羨慕成功轉移了陳婧的註意力,她轉而高興地告訴我,為了減輕家裏的負擔,她已通過學校的勤工儉學面試。只要每周做好兩天幾間教室的打掃工作,一個月就能領到200多元,能夠減輕她媽媽不少負擔。她推薦我也參加勤工儉學,賺點額外生活費。

我們倆久別勝新婚,在宿舍大有要剖肝析膽訴衷腸不停下去的姿勢。

結果這麽拉拉扯扯、磨磨蹭蹭地有完沒完,一晃才驚覺已經下午五點多,趕緊出門。

菲菲定的聚會的地方在一個大型商場裏的KTV,我們要輾轉兩趟公交車40分鐘左右才能到。才上廣州一個月,陳婧也不是很熟悉怎麽坐車、轉車,拉著我兜兜轉轉才找到公交站找到車坐。

坐在越來越擁擠不堪的狹小的公交車空間裏,望著如蟻般的人群,我開始心不在焉,深思飄忽。

落日漸遠,白天炎熱的暑氣逐漸消退;夜幕降臨,城市的霓虹夜景一幕一幕上來。公交車在插縫見針的高樓大廈中、擁擠不堪的人流中、挨挨擠擠的車流中穿行,時快時慢,引得司機時不時破口罵人,乘客被顛三倒四的也一肚子氣。

但除了司機的罵娘聲,幾乎沒有別的聲音。大家臉上掛著的疲憊,清楚地表明已經沒有力氣去計較這小小的不快。我和陳婧幸運地都有座位坐著,透著車窗,俯視人流,似乎整座城市都呈現眼前,然而也正因為這個如此龐大的城市的映襯,我驚覺自身渺小如蟻。這個城市如此不堪重負,又如此活力生猛;如此烏煙瘴氣,又如此生機勃勃。置身其中的人,可曾想過自己是什麽,可曾想過不過人海中的一只蟻類?

我想起菲菲有意無意地提起,顧新恒有女朋友了。思緒回到那年高二暑假的聚會。如果沒有周奕民的事情,我和顧新恒是不是也有可能?即將面對的聚會,會不會又是一場高二暑假聚會?

輪不到我多想,我們已經來到菲菲預定的KTV門口。站在門口的菲菲眼尖,一眼看到了我和陳婧,幾乎飛奔過來招呼我們。我已經一年多沒見過她了,可是看到她那麽熱情地過來招呼我,拉著我的手,霎那感覺她還是以前的菲菲,一點都沒變。她一如以前的聚會,一如以前指揮若定的大姐大,一如以前當家女主人一樣招呼起我們來。

“曉艾,一年多不見,你都成大學生了,恭喜你!”

“陳婧,也恭喜你。我就在廣州工作,以後多找我玩。”

“來,進去和大家打下招呼。大部分人都到了,你們算晚的了。”

菲菲人到聲到,好像六月天的幹材燒起來劈裏啪啦的歡快,笑著說個不停,我和陳婧只有笑嘻嘻的份。

菲菲把我們拉進房間裏面,打開大門,一聲大喊:“大家看看,誰來了。”

正在各忙各的都擡起頭來和我們打招呼,陳婧和我也熱情地與大家揮手。我餘光掃過全場,除了個別幾個不認識的面孔,發現還好,果然像菲菲說的,基本都是小學很熟絡的同學:方文超,張妍,羅峰,張超,顧新恒,張啟東,陳善,何潔蓮……。

張妍看到我過來了,趕緊放下手中的杯子跑過來,拉著我坐下,高興地跟我說:“曉艾,好久沒見。最遲就是你們了,大家都等著你們。”張妍高中的時候身體不好,還幾度休學住院看病。不過她不愧是老師家的孩子,學習一點都沒落下。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因為看病多了,對做醫生感興趣了,幹脆讀了省醫科大學。

菲菲轉去熱絡地招呼大家,沒多久,拉著一個陌生面孔來到我們面前:“來來來,曉艾,陳婧,介紹下,我男朋友。”

陌生面孔有點靦腆地站著和我們打招呼,我和陳婧趕緊站起來。哇,高大威猛得很,我的頭才堪堪到他的肩膀。我笑嘻嘻地看著菲菲:“男朋友?恭喜哦,比我們考上大學還值得恭喜。”

“你少笑話我。來,介紹一下,方大勇,做警察的,也是我們下邊的人。”菲菲介紹著他的時候,臉上竟然是難得一見的羞澀和滿足感,完全是一副沈浸在戀愛中的女孩樣子。

我腦中閃過她多年來對顧新恒的窮追不舍,如今卻可以如此坦然接受新一段戀情,應該終於把顧新恒放下了吧。我不由為她高興。她似乎看出了我內心的想法,報以我更燦爛的笑容。我知道,她是真的喜歡眼前這個大男孩。

菲菲把男朋友介紹完了,就讓他自個玩去,說要和我們聊天,她男朋友竟然一點都不尷尬自覺走開去找歌唱了。

羅峰來找我喝酒,笑嘻嘻讓我原諒他高中對我的騷擾,搞得我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喝了一口啤酒,問起了他的情況,才知道他高中成績不理想,在廣州讀的是大專。

我安慰他也挺好的,他反倒安慰起我來:“就我這水平,能讀上大學已經很不錯了,我滿足了。”

菲菲送走男朋友,也不管我和羅峰在說話,生生擠過來挨著我坐下,故作神秘地和我說:“曉艾,你看向左邊去。看到沒有,顧新恒也帶了女朋友過來。我去把他叫過來。”

我還來不及阻止她,她已經一下子就跑到顧新恒那邊了。也不知道她嘰嘰咕咕和顧新恒說了什麽,只見顧新恒拉著一個樣貌嬌俏、時尚大方的女孩走過來介紹說:“曉艾,好久不見。沒想到你報考的是江海大學,本來我也想讀那學校的。我來介紹下,這是我女朋友鄧雨晴。高三認識的,現在在深圳讀大學。”

“好久不見。能考上江海大學,我還沒來得及謝謝你呢。”

我沒多接顧新恒傳過來的眼神,轉向女孩:“你好,我叫李曉艾。早就聽說顧新恒找了一個很漂亮的女朋友,果然聞名不如見面。……”

陶醉在戀愛幸福中的女孩,毫無心機地看向我開心地笑起來打招呼。我努力向她微笑,看到顧新恒情深款款地看著她,才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想象的淡定,一顆心分明跌進冰水般傷感。我隨便問了幾句,才知道他考上了華南理工大學,選擇讀了建築設計專業。但怕再撐下去,就算KTV的燈光多麽昏暗不定,也掩飾不了我的心情,可能連他都將看出來。

現場的聲音挽救了我的尷尬。

張啟東對著麥克風突然大聲嚷起:“各位老同學,各位老同學,好久不見。我是張啟東,你們還記不記得我。時間過得真快,沒想到轉眼我們離小學畢業已經7年了。沒想到我們能在廣州聚會,實在太難得了,我要為大家獻唱一首。來,掌聲在哪裏!”話音未落,節奏感十足、鏗鏘有力的BEYOND樂隊《光輝歲月》響起。大家也被他的激情感染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看出了我的不對勁,菲菲一聽到音樂就來勁了,拖著我一個轉身:“來,我們也一起唱唱。”和顧新恒擺擺手,不由分說拖著我去點歌。

一個晚上,在菲菲極力鼓動下,我們從《中國少年先鋒隊隊歌》《五月的鮮花》《黃河大合唱》《閃閃紅星》等□□,唱到《童年》《外婆澎湖灣》《讓我們蕩起雙槳》等兒歌,再唱到《遇見》《看我72變》《暗香》《很愛很愛你》等流行歌,一路唱遍張學友、劉德華、孫燕姿、張惠妹、劉若英……。

菲菲最愛劉德華的《忘情水》,唱起來似乎特別動情,我甚至看到了她眼裏的淚花。不由得看向她高大威猛的男朋友,只見他眼角含笑一臉高興地看著菲菲。

我唱歌不在行,喝酒也不在行。但這次聚會,卻像打開了天靈蓋,完全放開了自己。整個晚上,我興致勃勃地和每個人招呼聊天,興致勃勃地唱了一首又一首歌,興致勃勃地喝了一杯又一杯酒。“愛過方知情重,醉過方知酒濃。”我不知道自己愛不愛過,可是那晚卻醉了。

陳婧充滿悲憫地把我塞上出租車拎回宿舍,第二天什麽也沒多說就帶著我在廣州到處轉。

東山區的陳家祠,天河區的購書中心,白雲區的白雲山,海珠區的中大,……每天都早出晚歸,累成條狗回來,兩人都大有恨不得一口氣就把廣州出名景點都逛遍的架勢。但原因卻是不同的。

我是需要把心塞滿不去想顧新恒的事情,陳婧是怕我閑著想入非非舍命陪君子。就因為這個,我更加不好意思占用她全部七天“十一”假。第四天告別她回學校去了。

☆、第 18 章

從廣州提前回到江海學校,宿舍空空如也。

同宿舍的其他三個舍友回家的回家,外出會朋友的會朋友,也都走了。自己一個人在宿舍不僅百無聊賴,容易觸景生情,甚至空蕩蕩的讓人心生害怕。想著假期結束就要一切回歸正常上課了,與其躺著床上想些無謂的事情,還不如好好利用這幾天先預習下各科知識。想到這裏,疲憊空落的心情似乎稍微有了點寄托,起床稍事修飭下自己,拎起書包往圖書館自修室跑。

到了圖書館自修室才發現,並不是所有的學生放假都往外跑的。能容得下300多人的自修室竟然差不多坐滿了人,都在埋頭看書的看書,做題的做題。雖然自修室比電影院還擠,時不時的還有人出出入入,但安靜得就像高考考場,每個人似乎都在爭分奪秒地學習。

想起高中那段時間,差不多每個老師都哄著我們說:“現在大家努力點,到考上大學就輕松了。”“吃上三年苦,大學就徹底解放了。”“為了大學美好人生,值得現在為之一搏。“吃得高考三月苦中苦,方來大學四年樂中樂。”現在看到圖書館這個陣勢,不由佩服自己幼稚的心靈,竟然都全相信了他們的話。唉,年少無知,又多一例。

我挑了一個靠角落的偏僻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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